终期於尽

困于旷野，长眠不醒。

|快新| 不知名战争

所以，这是在吵架吗？

铃木家的千金小姐一只手托着脸颊露出不解又觉得麻烦的神色，把头偏过去一点点小声问自己一同长大的姑娘。“不知道呀。”黑色长发的女性回答得温温柔柔的，但怎么说好像表情都带了点笑意，在她视线终点那儿，她们共同的竹马正和长相有七分像的青年进行一场显然不太愉快的谈话。

“啊，就是在吵架吧。”突然加入的第三人让铃木园子和毛利兰把目光都移了过去，说实话是非常好认的音色，转头这个举动打招呼的意味更多一些。宫野志保拿着香槟和两个姑娘轻轻碰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其实，应该是关系好那种意味上的拌嘴吧。”毛利抿着唇勾起嘴角，下了如此结论，一旁的宫野跟着点点头：“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吗。”

“承认这一点很难吗？”

是朋友间抱怨的那种口气，铃木随意地挽上好友的胳膊，加入了看好戏的行列。这样的关东侦探实在是少见，能把他噎住的人也不多，怎么说都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谁知道呢，等他们承认的时候——

宫野笑起来了，“大概就是给我们大家发请柬的日子了？”

不知名战争

黑羽快斗/工藤新一

铃木家最不缺的就是开晚宴的理由。

不过这回怎么说都还是特别一些，毕竟是铃木园子的订婚宴，不隆重些可说不过去。女孩子踩着细高跟，白色衣裙裁剪得当，蕾丝轻飘飘笼在衬裙外面，黑珍珠胸针别在左胸口，和灰黑色正装的京极真再搭配不过的打扮。老友们自然通通被塞了邀请函和“必须到场”的死命令，特别是对某几位聚集到一起事件体质发作几率就倍增的侦探，额外由格斗在行的姑娘们传达了“迟到你们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当红艺人自然少不了，混在里面的熟面孔也不是没有。

“所以，我是被算在’老朋友’里、还是被邀请的魔术师？”黑羽快斗笑嘻嘻地行脱帽礼，标志性的白色西装里是深蓝色的衬衫，红领带打得规规矩矩。邀请函已放入门口接待处服务员手里的托盘，黑羽和门口迎接的年轻夫妻打招呼，手一翻变出来朵新鲜的百合：“说笑了。今天我可不能送这位美丽的小姐玫瑰了，百合还请笑纳。”

“下一次正式婚宴，给你两份邀请函也不是不可以噢？”如今身居铃木财团要位的大小姐可不比当年，从气场到能力隐隐约约能看出两分她母亲的影子，不过熟人面前还是保留了些许率直活泼的本性，挽着未婚夫的手臂接了黑羽的话开玩笑。

真要说的话，黑羽和这位旧识之间还隔了层关系。

工藤新一实在是个绕不开的名字，认识的人都知道他俩熟悉起来全是因为冤家路窄，后来还莫名其妙当了两年舍友。恐怕也只有宫野会送上一个不屑的表情：“他俩？那叫蓄谋已久。”

那场表面上的“初次会面”要回忆起来也很有工藤的“风格”，东都大的小礼堂、魔术社汇演、昏暗杂乱的后台、谋杀案，简直是为这位侦探准备好的舞台。

“还请各位冷静，警方到来前这段时间还麻烦不要离开。”是初秋了，青年在格子衬衫外面套了米白色针织衫，忽略掉他熟练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的一次性手套外，还真是典型的理工男打扮——但偏偏，这位是法学院头牌。黑羽挑挑眉，恍惚间反应过来自己今日大作警铃的第六感怕是源自于与这位的相逢。

“……现场没有动过，社里今天应该到场的全员都在这了，包括来帮忙的后勤和社外同学。除了我以外没人动过尸体，我是想确认她是否——呃，还有生还可能。没有脉搏了，但身体还温热。”黑羽摇摇头摒弃掉头脑里叫嚣的小人，撑着地起身脱了表演时候用的手套去跟他握手：“黑羽快斗，魔术社社长。”

“……”年轻的名侦探眼神跟着他的动作上移，最后直视他的眼睛，蓝紫色的眸子透亮清澈，他几乎就要以为这人一眼看穿了他最深处的秘密。

“工藤新一，是个侦探。”半晌，他握住了伸过去的手。

这张过于相像了的面孔总算是为黑羽带来了不便，或者也可以说，他过去那些冒名顶替此刻终于得了报应。要是工藤对此毫不在意那才是惊天奇闻，光是一开始充满了探究和打量的目光就让他背后出了一层冷汗，但此时此刻要是真的被逼问身份，他的“不”也能说得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毫无愧疚之心。

事件当然是被解决了，后续和警方的交接也还算顺利。在场人员基本都要被带去做笔录，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晚，黑羽刚刚还在心里哀叹停在了学校的机车，一拐弯瞧见门口正和警员相谈甚欢的熟悉身影。

“啊……那么我先走一步了，高木先生。”工藤似乎是瞧见他了，和对方笑着告别，脚步一转向他走过来。

哇哦，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黑羽在心里使劲翻白眼，心里思考着一会儿面对各种盘问的对策，结果等来的是预料之外的话语：“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法学部二年级，工藤新一。说实话黑羽君FISM的表演我也有看，很有意思，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讨论一下几个问题？”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了。

那恐怕可以说是他们互相最为彬彬有礼的时刻，日后他们的谈话里可没有这些敬语和征询的意味，并不是说关系有多恶劣，只不过在大大小小的事件上不同看法意外的多，何况侦探感兴趣的可不是魔术本身，而是背后的手法和解密。即使同在一个校区，明明一整个大一学年都未曾有过碰面机会，认识了之后连走在路上迎面相遇的次数都直线增长。

“我到底为什么连吃顿饭都要碰到你？”

正是饭点，中央食堂几乎满员，好不容易找到的空位是某人的对面，黑羽只好埋冤自己为什么没接受同班有人点外卖的邀请。

“我也很疑惑啊。”被指名的对象头都不抬答话道，手里还熟练地切着汉堡肉。

争锋相对的局面直到他们同居也没有任何改善。大二结束的时候工藤原本的舍友去当了交换生，不料宿舍调配在新学期开始第一天就给了他一个偌大的“惊喜”，他在新寝室门口和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四目相对，二者同时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复杂的表情。

这种复杂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事关一场奇妙的时光旅行与白色幻影的夜间飞行，黑羽毫不怀疑他对自己平凡大学生底下的另一身装扮已只差薄薄一层窗户纸。至于为何至今仍不戳破却成了另一个谜题。

后来——再后来，这个谜在一个满月的日子坠入了温柔的良夜里。

而七年之后，私家侦探和旬圈艺人在外人面前依旧可以毫不客气地互相挑战彼此耐性的底线。

黑羽的魔术至今仍保留了强烈的怪盗时期的风格。白鸽是最佳的助手，在他表演的时候，一整个会场都将成为他的舞台，关掉大部分照明的室内，水晶吊灯恍如月亮。末了常规该出现在某位女孩手中的玫瑰插在了主角之一的西装胸口口袋，灯光重新亮起，魔术师语气充满了善意的调侃：“那么——现在，准新郎可以向准新娘小姐鲜花了——”

被点名的对象顺势而为单膝下跪，但若是在近处观察还能瞧见大个子发红的耳朵，亲朋好友小声地起哄欢呼。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花里胡哨啊。”

清亮的嗓音在背后响起的时候，黑羽正熟练地混入人群来到偏僻的角落，该打招呼的人都见过了，此刻手里的细长高脚杯里气泡饮还剩个底。要逮人对工藤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耸耸肩，瞧着前舍友转身跟他碰碰杯子，两边到是不约而同剩了喝的步骤。

“让我猜猜，名侦探先生又迟到了？”

才没有。工藤睨他一眼，反驳得毫不犹豫，“和兰还有宫野她们一起来的，所以开始前刚好没碰上面吧。”

哦——黑羽装模作样附和：“被绑来的，怪不得能准时。”

“……”

这着实让黑羽感到愉快。巧舌如簧如名侦探——他并不理睬对方“这二者并没有什么关系”以及“你才是巧舌如簧的那一个”的辩解——让他嚣张的好对手吃瘪总是令人神清气爽。

“你这家伙，是把时间都花在锻炼口才上了吗。”

“那可不敢，魔术手法还是有钻研的，比如，上回巡演大阪站的闭幕演出？”黑羽眯起眼来，笑，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另只手稍微扯开一点领带，活动了下脖子，“要是福尔摩斯先生看不出来的话，下个月东京站还有一次机会哦。”

别忘了，工藤没好气地笑，“你在我这挑战萨斯顿三原则可是还没成功过。”

“工藤先生在说什么，我可是不太明白。”

嘴上这么回击，心里对对方所指却是清楚的很。银座十字路口的败退他再清楚不过，不过那会儿外表年幼的小侦探可没能把他绳之以法，怎么说也该算个平手吧？

工藤不置可否，手里的红葡萄酒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磨平了棱角的红宝石，于是他们之间陷入一小段安静里。并不是否认，更像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小小玩笑，黑羽偏过头去看晃着酒杯观察人群的青年，深蓝色的西装勾出良好的身线，一举一动都是他熟悉的，眨眼的瞬间仿佛看到了17岁高中生的模样。

有些事就是那么奇妙，比如「怪盗基德」与「江户川柯南」米花大饭店顶楼的初次交锋、比如「黑羽快斗」与「工藤新一」再次相会、又比如、那个让一切秘密发酵的月夜。

那晚意外狼狈的怪盗在天台等来一脸欲言又止的侦探，升级版密闭水缸处理不当，一不留神浑身上下湿得彻底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怎么看一会儿飞回去都该得感冒。但该有的过程当然不能省，打个响指宝石稳稳当当落进对方口袋，弯腰鞠躬接下来就该对着繁华夜色纵身一跳。而工藤——工藤张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丢过来条宽大的毛巾，准确地盖在他头上，摆摆手转身就走：“你自己赶紧处理下，别发烧了。明天早上是宫野的实验吧，她的课要是敢翘——那你自求多福吧。”

……哎？

宛若一场持续了十年的战争，没有伤亡没有见血，以侦探对怪盗的挑战为开端，甚至无法为之准确命名。

他晃晃酒杯，喝光了最后一口起泡酒，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措不及防被礼貌地叫了姓氏，于是侧过身去友好地回应前来搭讪的粉丝。

——侧脸，微笑，端着酒杯的右手露出的一截手腕，还有宝石一样的眼睛。

后来工藤回忆起这天来，回想起的不过就是落在眼里的这个身影。不愧是被称作有超强粉丝福利的艺人，不太出格的要求都能一一满足，一起自拍的时候简直像个邻家大男孩，毫无明星架子。他回过神的时候，对方正笑着跟年轻女士作别，他上前几步，和转过身的魔术师对上视线，酒杯倾斜示意目的地：“去外面透透气吗？”

大厅一侧的落地窗连接着户外平台，放下的窗帘把一切遮得严严实实，掩人耳目撩开一角消失于其后并不是件难事。天还不是很冷，有夜风徐徐，也未尝不是个好选择。

或许是私心作祟也说不定呢。

其实你瞧，事实就是如此，并不是真的关系恶劣冤家聚头，在这样的时刻、这样安宁静谧的时刻他们能共享一方黑暗的天地，远处是城市的灯火，眯起眼来化为一块块细碎不规则的彩色宝石，而更别提他们共享过更多个夜晚、共享过那些无法告人的秘密。

“我还以为你比较享受作视线焦点呢。”

“我今天怎么能抢主角们的风头呢。”他笑起来，倚在栏杆上看过来。

何况我这不是还有你这个观众吗。

宛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